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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昂一世:银河帝国恩腾皇朝的末代皇帝。生于银河纪元一一九八八年,亦即哈里谢顿诞生的同一年。(也有人认为谢顿的生年并不可靠,可能经过后人篡改。目的在于构成此种巧合。谢顿应该在抵达川陀之后不久,便见到过这位皇帝。)

    银河纪元一二一年,二十二岁的克里昂一世继承皇位。在那个纷扰不断的时代里,他统治的时期,象征着一段传奇的平静岁月,这无疑得归功于行政首长伊图丹莫茨尔的政治天才。丹莫茨尔则始终谨慎地隐迹幕后,避免留下公开记录。后人对他的了解极其有限。

    克里昂本人

    ——银河百科全书1

    1本书所引用的银河百科全书数据,皆取自基地纪元一二年出版的第一百一十六版。发行者为端点星银河百科全书出版公司,作者承蒙发行者授权引用。

    1

    压下一个小小的哈欠后,克里昂开口道:“丹莫茨尔,你不会凑巧也听过一个叫哈里谢顿的人吧?”

    克里昂继承皇位刚超过十年,在一些国家大典上,当他穿上不可须臾离身的皇袍,佩上象征皇室的饰物,看起来也能显得冠冕堂皇。举例而言,他身后壁凹中那尊全息立像便是如此。这个立像显然摆在最突出的位置,令其他壁凹中几位先人的全息像相形见绌。

    这尊全息像并非完全写实。例如它的头发虽然也是淡褐色,看来与真实的克里昂无异,却稍嫌浓密一点。克里昂真正的脸庞有些不对称,上唇左边比右边高些,这点在全息像中不怎么明显。此外,假如硕跃起身来,走到自己的全息像旁,旁人便能看出他比身高一米八三的影像矮了二厘米——或许还丰满一点。

    当然。这个全息像是加冕典礼的正式定装照,况且当时他比较年轻。如今,他看来依然年轻,而且相当英俊,在没有宫廷礼节的无情束缚时,脸上也会露出一种含糊的和善表情。

    丹莫茨尔以细心揣摩出的恭敬语调说:“哈里谢顿?回陛下,这个名字我不熟悉。我应该认识他吗?”

    “科学部长昨晚跟我提到这个人,我想你或许听说过。”

    丹萸茨尔轻轻皱了皱眉头,但那只是很轻的一蹙,因为在圣驾面前不应有此举动。“陛下,科学部长应该跟我这位行政首长淡及此人。假如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对您疲劳轰炸”

    克里昂举起手来,丹莫茨尔立刻闭嘴。“拜托,丹莫茨尔,你不能一天到晚要求别人中规中矩。在昨晚的欢迎会上,我经过那位部长身边,跟他闲谈了几句,他就谈兴大发,一发而不可收拾。我无法拒绝听下去,而我很高兴听到那番话,因为实在很有意思。”

    “怎样有意思,陛下?”

    “嗯,时代变了,科学和数学不再像以往那么时兴。那些东西似乎多少已经过时,也许因为能发现的都被发现了,不是吗?不过,有意思的事显然还是会发生,至少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科学部长吗,陛下?”

    “没错。他说这个哈里谢顿参加了一个在我们川陀举行的数学家会议。基于某种原因,这个会议每十年举行一次。他声称自己已经证明,人类可以利用数学预测未来。”

    丹莫茨尔故意露出一抹微笑。“科学部长这个人并不怎么精明,不是他弄错的话,就是这个数学家错了。不用说,预测未来这种事是只有小孩才相信的把戏。”

    “是吗,丹莫茨尔?民众相信这种事情?”

    “民众相信很多事情,陛下。”

    “可是他们的确相信这种事情,因此,对未来的预测是否正确其实并不重要。假如一名数学家作出预测。说我能带来长治久安,说帝国将有一段太平繁荣的岁月——呃,这难道不好吗?”

    “当然,这种说法听起来很舒服,可是又有什么用呢,陛下?”

    “只要民众深信不疑,自然就会依据这个信念行动。许多预言最后终于成真,唯一的凭借只是信心的力量,这就是所谓的‘自我实现的预言’。没错,现在我想起来了,当初对我解释这点的就是你。”

    丹莫茨尔说:“我相信自己是这么说过,陛下。”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皇上,似乎在斟酌自己该再说多少。“话说回来,果真如此的话,任何人做预言都没有两样。”

    “不是每个人都能令民众同样信服,丹莫茨尔。然而,数学家却能用数学公式和术语来支持他的预言。却使谁也不了解他说些什么,大家仍会深信不疑。”

    丹莫茨尔说:“陛下,您说的总是很有道理。我们生在一个动荡的时代,值得用一种既不费钱,又不必采取军事行动的方式稳定人心。反观近代史,军事行动总是弄巧成拙,不但没什么成效,反而造成很大伤害。”

    “正是如此,丹莫茨尔。”皇帝兴奋地说“把这个哈里谢顿带来。你说你在这个纷乱的世界上布满眼线,甚至连我的军队都退避三舍的地方也不例外。那么抽回一根线吧,把这个数学家带来,让我见见他。”

    “我立即去办,陛下。”丹莫茨尔说。其实他早已查出谢顿的下落。他在心中记下一条备忘,准备嘉奖科学部长的优秀表现。

    2

    这个时期的哈里谢顿貌不惊人。与克里昂大帝一世一样,他也是二十二岁,不过他的身高只有一米七二。他的脸庞光润,显得快活爽朗,头发是接近黑色的深褐色,衣着带着一种一眼就能看出的土气。

    对于那些将哈里谢顿视为传奇性半人半神的后人而言,谢顿此刻的形象——没有满头白发、没有布满皱纹的老脸、没有放射智慧光芒的微笑、没有坐在轮椅上——似乎是一种亵渎。不过,即使到了耄耋高龄,谢顿的双眼依旧散发着愉悦的神采,那是他始终不变的特征。

    此时此刻,他的一双眼睛显得特别愉悦,因为他刚在“十年会议”上发表一篇论文。这篇论文多少引起些许注意,老欧斯特费兹甚至对他点了点头,说道:“有创意,年轻人,实在有创意。”这句话出自欧斯特费兹之口,令他倍觉受用,心中的成就感无以复加。

    可是现在却有一个新的而且相当出乎意料的发展,谢顿不知道它是否会让自己更加愉悦、更有成就感。

    他瞪着眼前这位人高马大、身穿制服的年轻人。那人的短袖上衣左胸处,有一个帅气的“星舰与太阳”标志。

    “艾尔本卫利斯中尉。”这位禁卫军军官说着便将身份证件收起来。“请您这就跟我走好吗,阁下?”

    当然,卫利斯是武装前来的,此外还有两名禁卫军等在门外。谢顿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虽然对方刻意表现得很礼貌。但无论如何,他总有权把事情弄清楚,于是他说:“去见皇上?”

    “前往皇宫,阁下,我接到的指示仅止于此。”

    “可是为什么呢?”

    “我并不知情,阁下。我接到严格的指示,一定要您跟我前去,无论使用什么方法。”

    “可是这样一来,好像是我遭到逮捕,而我没有犯什么法。”

    “应该这么说,这像是我们在为您护驾——如果您不再耽误时间的话。”

    谢顿果然未再耽搁。他紧闭嘴唇,仿佛将其他的疑问全部封在嘴里,点了点头,便迈开脚步。即使他真要去见皇上,接受皇上的嘉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他的努力是为了整个帝国,换句话说,是为了所有人类世界的和平与团结,而不是为了这个皇帝。

    中尉走在前面,另外两名禁卫军殿后。谢顿对擦身而过的每个人报以微笑,故意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旅馆之后,他们登上一辆官方地面车(谢顿不禁伸手摸了摸椅套,他从未坐过这么豪华的车子)。

    他们所在的地点是川陀最富有的地区之一。这里的穹顶相当高耸,足以带来置身露天空间的感觉。任何人都会发誓自己正沐浴在阳光之下,连生长在露天世界的哈里谢顿也不例外。虽然见不到太阳或任何阴影,空气却显得明朗而清香。

    随着周遭的景物迅速后退,穹顶开始往下弯,墙壁也变得越来越窄。他们很快就进入一座密闭的隧道,里面每隔固定距离便出现一个“星舰与太阳”的标志。这隧道显然(谢顿心想)专供官方交通工具使用。

    前面一道门及时打开,地面车快速穿过。那道门重新关上之后,他们已经来到露天的空间——真正的露天空间。这里是川陀表面仅有的二百五十平方公里露天地表,壮丽的皇宫即坐落其上。谢顿很希望有机会在这片土地上明处逛逛——并非由于皇宫,而是因为这里有帝国大学,以及最吸引他的帝国图书馆。

    然而,穿过川陀密封在穹顶内的世界,来到露天的林地与原野之后,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乌云遮日的世界,一阵寒风猛然袭来。他随手按下开关,把车窗关了起来。

    外面是个阴冷的日子。

    3

    谢顿一点也不相信能见到皇上。在他想来,自己顶多只能跟某个官位四五等、自称代表皇上发言的官员见面。

    究竟有多少人见过皇上?亲眼见到,而非透过全息电视?有多少人见过真实的、有血有肉的皇上?这个皇上从不离开皇宫御苑,而他,谢顿,此时正踩在这片土地上。

    答案几乎趋近于零。两下五百万个住人世界,每个世界的居民至少十亿——在这数万兆的人口中,有多少人曾经或将会目睹这位活生生的皇帝?一千人?

    又有谁会在乎呢?皇帝只不过是帝国的代表,就像“星舰与太阳”国徽一样,却远不及后者那么普遍与真实。如今代表帝国的,是遍布银河各个角落的战士与官吏;是他们变成人民身上的重担,而不是皇帝本人。

    因此,当他被引进一间不大不小、装潢豪奢的房间,看见一个年轻人坐在附窗凹室的一张桌角上,一只脚碰着地,另一只脚搁在桌缘摇晃,谢顿不禁纳闷怎么会有这样的官员以这么温和的眼光望着自己。他自己反复地体验过的一个事实,那就是政府官员——尤其是皇下身边当差的——总是显得十分严肃,仿佛将整个银河的重量担在自己肩上。而且似乎越是不重要的官员,表情就越是严肃、越是凶恶。

    那么,此人就可能是个官位很高的大官。他真要握的权力有如灿烂的阳光,因而不必利用一脸的阴霾面对问题。

    谢顿不知道该表现得多么受宠若惊,但他感到自己最好保持缄默,让对方先开口。

    那位官员说:“我相信你就是哈里谢顿,那个数学家。”

    谢顿以最简单的方式答道:“是的,阁下。”便继续等待。

    年轻人挥了挥手臂:“应该说‘陛下’才对,不过我痛恨繁文缛节。我总是在繁文缛节里打转,这使我厌烦透顶。现在没旁人在场,所以我要放纵一下,把一切繁文缛节抛到脑后。坐下来,教授。”

    对方讲到一半,谢顿便发觉对方正是克里昂大帝一世,这使他感到有点喘不过气来。皇上本人(现在看来)与新闻中经常出现的正式全息肖像有几分相似,不过全息像中的克里昂总是穿得雍容华贵,似乎比本人高大一些、尊贵一点.而且面孔冷漠,毫无表情。

    如今他出现在谢顿面前,他的庐山真面目却显得相当平凡。

    谢顿一动也不动。

    皇上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平常颐指气使惯了,此时虽想放弃这种特权,至少是暂时放弃,却仍以专横的口吻说:“喂,我说‘坐下来’。那张椅子,快点。”

    谢顿默默坐下,他甚至迨“遵命,陛下”也说不出口。

    克里昂微微一笑:“这样好多啦。现在我们可以像两个同胞一样交谈,毕竟,除去一切繁文缛节,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啊。你说是不是?”

    谢顿小心翼翼地答道:“假如皇帝陛下喜欢这么说,那一定没错。”

    “噢,别这样,你为什么如此小心谨慎?我想要以平等的身份和你交谈,这么做令我高兴,你就顺着我吧。”

    “遵命,陛下。”

    “只要简单一句‘遵命’就行了,我真没办法令你接受吗?”

    克里昂瞪着谢顿,谢顿觉得那双眼睛充满生气与兴味。

    最后,皇上总算再度开口:“你看来不像个数学家。”

    谢顿终于能露出笑容:“我不知道数学家应该像什么样子,皇帝陛”

    克里昂举起一只手来表示警告,谢顿赶紧把这个尊称咽下去。

    克里昂说:“我认为数学家应该满头白发,或许还留着络腮胡,年纪当然有一大把。”

    “但即使是数学家,也总有年轻的时候。”

    “可是那时他们都默默无闻,等到他们的名声传遍全银河的时候,他们就是我所描述的那种模样。”

    “只怕我没什么名气。”

    “但你曾在此地举行的会议上演讲。”

    “许多人都上了台,有些比我还要年轻,受到注意的却只有少数。”

    “你的演讲显然吸引了我一些官员的注意。根据我的了解,你相信预测未来是可能的。”

    谢顿突然感到一股倦意。似乎不断有人误解他的理沦,也许他根本不该发表那篇论文。

    他说:“其实并不尽然,我得到的结果要狭隘得多。许多系统都会出现一种情形,那就是在某些条件下会产生混沌现象。这就代表说,对于某个特殊的起点,我们不可能预测后来的结果。甚至一些相当简单的系统都是这样,而系统越复杂,就越有可能变得混沌。过去我们一直假定,像人类社会这么复杂的东西,会在很短时间之内变成混沌系统,因此不可预测。然而我做到的则是证明,在研究人类社会时,有可能选择一个起点,并做出一组适当的假设,以便压抑混沌效应,使得预测未来变成可能。当然不是完整的细节,而是大致的趋势;并非绝对确定,只是可以计算其中的几率。”

    一直仔细聆听的景帝,这时问道:“可是,这不正意味着你说明了如何预测未来吗?”

    “还是那句话,并不尽然。我证明了理论上的可能性,但仅止于此。想要进一步探究,我们必须真正选择一个正确的起点,做出一组正确的假设,然后找出在有限时间内完成计算的方法。在我的数学论证中,完全没提到应该如何进行这些。即使我们全部能做到,顶多也只能估算出几率。这和预测未来并不相同,它只是猜测今后可能发生的事件。每个成功的政治人物、商人,或是从事任何行业的人,都必须能够对未来做出估计,而且估计得相当准,否则他们不会成功。”

    “他们并未用到数学。”

    “是的,他们凭借的是直觉。”

    “只要掌握适当的数学工具,任何人都有办法估算几率,不必非得那些少数具有优异直觉的成功人听不可。”

    “说对了,但我只是证明这个数学分析是可能的,并未证明它实际上是可行的。”

    “一件事既然可能,又怎会不切实际呢?”

    “理论上,我可以去访问银河中每一个世界,和每个世界上的每个人打招呼。然而完成这项工作需要很长的时间,远超过我一生的寿命。即使我能长生不死,新一代出生的速率也大于我访问老一辈的速率。更重要的是,许多老一辈在我来得及访问他们之前便会死去。”

    “在你有关未来的数学理论中,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谢顿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这个数学计算或许要花太长的时间才能完成,即使我们有一台跟宇宙同样大的计算机,以超空间速度运作也于事无补。在获得任何答案时,岁月早已流逝多年,情势已发生巨大变化,足以使得这个答案变得毫无意义。”

    “过程为什么不能简化呢?”克里昂以尖锐的语调问道。

    “皇帝陛下,”谢顿感到随着答案越来越不合胃口,皇上的口气变得越来越正式,自己便以更正式的方式响应。“想想科学家处理次原子粒子的方式。那些粒了数量十分庞大,每个都以随机、不可预测的方式运动或振动。但是这个混沌的底层藏有一种秩序,所以我们才能创立量子力学,用以回答所有我们知道该如何问的问题。而在研究社会现象时,我们将人类摆在次原子粒子的地位,不同的是此时还多了一项变因,那就是人类的心灵。粒子以无心的方式运动,人类则不然:若想将心灵中各种态度与冲动考虑在内,会使复杂度增加太多,令我们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到各方面。”

    “心灵会不会和粒子的无心运动一样,也存在一个底层的秩序呢?”

    “或许吧。根据我的数学分析,任何事物之下必定都藏仃秩序,不论表面上看来多么杂乱无章。可是要如何才能找m出这些底层的秩序,它却完全没有提示。想想看——两千五百万个世界,每一个都有整体的特征与文化,每一个都和其他世界大不相同,每一个都至少包含十亿人口,其中每个人拥有一个独立的心灵,而所有这些世界都以数不清的方式与组合在进行互动!不论心理史学分析在理论上多么可能,却难以有什么实际上的应用。”

    “你所谓的‘心理史学’是什么意思?”

    “我将对未来的理论性几率估算称为心理史学。”

    皇上突然起身,大步走向房间另一端,然后一个转身,大步走回来,停在仍坐着的谢顿面前。

    “站起来!”他命令道。

    谢顿赶紧起立,抬头望着比自己高几厘米的皇帝,勉强让目光保持沉稳。

    克里昂终于开口:“你的这个心理史学假如它能变得实际行,会有很大的用处,是不是?”

    “显然会有极大的用处。若能知道未来有些什么,即使是以最概略性、最几率性的方式,也能为我们的行动提供一个崭新的、绝佳的指导,这是人类从来未曾掌握的。可是,当然”他突然住口。

    “怎么样?”克里昂不耐烦地问。

    “嗯,情况似乎是这样的,除了少数决策者之外,心理史学分析的结果必须对大众保密。”

    “保密!”克里昂高声惊叫。

    “这很明显,让我试着解释一下。假如我们完成一个心理史学分析。并将结果公之于世,人类的各种情绪与反应必将立刻受到扭曲。这样一来,心理史学分析就会变得毫无意史.因为它根据的是在对未来不知情的情况下,众人所产生的情绪与反应。您了解我的话吗?”

    皇上突然眼睛一亮,哈哈大笑几声:“太好了!”

    他伸手拍了拍谢顿的肩膀,令谢顿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

    “你这个人,你看不出来吗?”克里昂说“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这就是你的用处。你根本不需要预测未来,只要选择一个未来——一个好的未来、一个有用的未来。然后做出一种预测,让所有人类的情绪和反应发生变化,以便实现你预测的那个未来。与其预测一个坏的未来,不知制造一个好的未来。”

    谢顿皱起眉头:“我懂得您的意思,陛下,但这同样是不可能的事。”

    “不可能?”

    “嗯.至少是不切实际。您看不出来吗?如果我们不能从人类的情绪和反应出发,不能预测这些因素将导致的未来,那么同样无法反其道而行之。我们不能从一个选定的未来出发,再预测会导致这个结果的人类情绪和反应。”

    克里昂显得相当沮丧,紧紧抿着嘴唇。“那么,你的论文呢?你是不是管它叫论文?它又有什么用呢?”

    “那只是个数学论证。它提出一个令数学家感兴趣的结论,但我从未想到会有任何实际用途。”

    “我发觉这实在可恶。”克里昂气呼呼地说。

    谢顿微微耸了耸肩,他现在更加确定,自己根本不该发表那篇论文。假如皇上产生一个念头,认为他成了别人愚弄的对象,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呢?

    事实上,克里昂看来像是快要有这样的念头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说“假如你对未来做出一些预测,不论是否在数学上站得住脚,但根据那些了解大众趋向的政府官员判断,它们就是会带来有用反应的预测。你认为如何?”

    “您为何需要由我做这件事?政府官员自己就能做这些预测,根本不必假手中间人。”

    “政府官员来做不会那么有效。他们偶尔的确会发表一些这类声明,可是民众不一定相信他们。”

    “为什么会相信我?”

    “你是个数学家,你会计算出未来的趋向,而不是不是凭直觉——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

    “可是我并没有。”

    “谁会知道呢?”克里昂眯起眼睛望着他。

    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谢顿感到自己中计了,如果皇上直接对他下令,他能拒绝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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