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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序已是夏令。

    好不容易将闲杂人等“送做堆”正主儿的进展反而大伙儿看着窝火。

    盛暑与意暄仍然仅止于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关系,各自耕作互不相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后一起吃个饭,聊几句大,分别回房睡觉。

    “盛暑,你们俩现在到底怎样了?”

    “和谁?什么怎样?”他真不知道这位仁兄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明明听说阿娟害喜害得厉害,他这个冬大就要当爹的人不鞍前马后伺候着,竟然有空每天来他这里转悠得起劲。

    “还有谁?当然是你和意暄啦!”

    自从某次拌嘴老婆晴天霹雳地说出曾经喜欢过盛暑并且还送他荷包的事,过年已经至少十天没睡过一个好觉。首先自然是醋坛子打翻了十来缸,家里人吃的里脊黄鱼从此只需放糖;随后愤怒于这枚笨蛋竟然如此地不识货退了信物,让粗线条的老婆大人伤心了足足一个时辰——以上两点足以促使他找上盛暑单挑,并且打得他满地找牙,但是看在兄弟情面以及盛暑的一身恐怖蛮力的份上,他决定还是采取比较温和的方式打消阿娟对盛夏的最后一丝幻想——虽然阿娟坚持说已经完全没有,但在盛暑成亲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放松警惕的!

    “我和意暄?”盛暑的嘴角因为这两个名字被组合在一块儿而温柔地扬起。串门这么久,她也快回来了吧?“还是老样子啊,怎么了?”

    可惜快要急死的太监是无法辨别出那种细微的表情的。“你还敢问我怎么了?你倒是说说看,你们在一起住多久了,竟然到现在还没一点儿动静?”

    “动静?意暄会有什么动静?你不要乱说话。”盛暑最近一次听到“动静”这个词是在盛大娘口中,原话是“我媳妇肚子里有动静了”所以听过年这么一说,他马上义正词严地澄清。

    “你想到哪里去了?”过年真恨不得照着盛暑劈柴的背影狠狠地端上那么一脚“我是说你们俩什么时候办喜事!”

    “喜喜喜事?”盛暑吓得柴刀脱手.差点儿砸上铜板长长的尾巴,猴儿立刻放弃学习如何劈柴的伟大志向“噌噌噌”蹿上过年的肩膀寻求庇护。

    “我娘说天快下雨的时候学口吃会成习惯,你千万要小心。”本来已经很笨,如果再成结巴就真没指望了。

    “你说谁的喜事?”

    “你给我别装了好不好?脸红成这个样子还有脸问,骗谁啊你!”过年一语道破他的假纯洁。

    盛暑这下子更是尴尬,申辩道:“连影子都没有的事,你要我说什么?”

    过年惊讶地瞪大了眼“都住在一起这么久了还连个影儿都没有?不会是你根本就对意暄没意思吧?”如果没意思干吗不要阿娟?他们家阿娟可是村里的一枝花呢,哪个姑娘比得上?当然,现在他后悔也来不及了,哈哈。

    “我我怎么会没意思?我有意思得很!”盛暑喃喃自语,憋气地抡起柴刀使劲劈了下去,圆圆的木头应声裂成两半,木屑溅到龟壳上,茶杯困惑地冒出头来转了转头。一发现一切正常,又缩了回去。

    过年将他的抱怨听在耳里,不禁得意地用鼻孔扫视盛暑。“你不是这么没用吧老兄!想当初我只是稍微耍了点儿花样就把阿娟拐到手了,啧啧啧,你真是差远了。”

    “无耻。”土堆在半梦半醒间小小声地骂人。

    但是这件它生平最得意的事情,却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唉

    盛暑闻言,瞥了过年一眼,道:“你叫我也去偷意暄的东西吗?根本不可能。”他们住都住在一起,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好偷去引她的注意。而且意暄看起来也不像会拿把菜刀到处砍人的女孩子。

    “那是!看你怕她怕得要死,哪敢有半点儿违背,才不会像我们家阿娟那么顺着我!”

    吹牛不打草稿。好像整个清凉村最怕老婆最出名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吧?有句话叫做敝帚自珍,讲的就是过年这种人。

    盛暑懒得反驳他,有点儿无聊地问:“你天天来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问他他又总不肯说,就会干耗在这里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过年从对妻子的陶醉中猛醒过来,想起自己的目的是撮合意暄和盛暑,以免阿娟胡思乱想。

    他拍拍他的手臂以引起注意“我看意暄肯定是喜欢你的!”

    啪啪,柴刀和柴一起被甩飞,在松子面前划出两道圆弧,后者跌落到懒狼身上。“嗷呜!”无辜的土堆悲声痛嚎。

    盛暑却激动得根本没听到,提着过年的领口不住地摇晃“你说她喜欢我?她真的喜欢我?真的吗?”

    过年头晕眼花地拼命点头“大家都看得出来,你怎么就没感觉?”在这种关键时刻,就算是没有,他也得掰成有。

    “怎么看出来的?怎么看出来的?快说给我听听厂’盛暑全身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所占据。

    原来她也喜欢他?!

    “咳咳咳!放手!你这样我怎么说?”再被他这样晃下去,别说是撮合别人,恐怕他连回家见阿娟的命都没有了,然后他们可怜的孩子就会变成遗腹子,然后很可能喊盛暑做爹!他绝对不能让盛暑的阴谋得逞!

    在盛暑非常合作地松开手之后,过年还在努力挣扎再挣扎,企图摆脱命运的捉弄。

    意暄回来的时候,就见他在院子里用很奇特的方式扭动自己的身体,像是在抗拒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而盛暑站在一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激情演出。

    “他在干什么?”意暄走到盛暑身边,小心翼翼地问。

    她靠他好近,一股幽香的气息钻进了他的鼻子,顿时,一种酥麻的感觉传遍盛暑全身。

    “都夏天了你发什么抖啊?”意暄奇怪地看看他,又看看过年。

    这俩人是不是一起撞邪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盛暑回过神来,抓下过年兀自挥舞不停的手,对意暄说:“过年来问我一些关于孕妇休养身体的问题,你女孩子家不懂的,先进去吧!”

    意暄皱起了眉。更离谱了,连怀孕是怎么回事他现在都还没弄清楚,会懂什么孕妇休养才怪。

    不过看他那一副很想她走的样子,她当然生了气。

    稀奇什么呀,她又不是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走就走呗,待会儿就等着吃生米饭吧!

    嗔怒地瞪他一眼,意暄忿忿地往屋里走去。

    “啧啧啧,你看到没有?”过年望着她的背影惊叹,意暄是多安静的一个人啊,碰上盛暑,怎么就那么容易被惹火了呢?嘿嘿嘿,有问题哦。

    “什么?”糟糕,意暄好像又生气了?

    “她竟然在跟你闹脾气呢!”不得了,原来他们俩的相处方式是这个样子的啊,刚刚还说没影,盛暑如果不是故意隐瞒,就是太笨没感觉——而后者的可能性是前者的一百倍。

    “是啊,最近意暄好像心情不好”他从地里晚点儿回来,她生气;他舍不得穿她新做的衣服,她也生气;他得了点儿小病仍然照常干活,她还是生气;尤其是上次被她撞见小霞跟他说了那么几句话,意暄竟然足足两天没理他!

    如果说意暄越来越讨厌他,那似乎也不尽然。就算她再生气,也不会忘记给他留一份饭菜;不会忘记让土堆把他换下来的衣服叼去放到洗衣盆里;不会忘记在门口摆一罐清水让他带去田里喝

    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如果最后意暄生气到不愿和他再住在一起,那他该怎么办?更严重的是,如果意暄也像阿娟那样嫁了人——村长说每个人到最后总是要成亲的——而那个幸运的男子不是他,他又该怎么办?

    看盛暑黯然的脸色就知道他果然蠢得连人家在跟他撒娇都不知道。过年连连摇头——这一对宝啊,还有得磨呢。

    但是再磨下去可对他晚上的安稳睡觉不利——盛暑一天没娶媳妇,他就一天不放心。

    “你想让意暄的火气小一点儿吗?”过年搭上他的肩膀,摆开哥俩好的架势,笑得异常奸诈。

    *  *  *  *  *

    相传,北边的山上有一种神奇的草,能解百忧,让心情再差的人都能笑逐颜开。

    但这也只是传说而已,很有可能是哪一辈祖先在哄小孩儿睡觉时随口编出的故事。

    自然就有人去验证传说的真实性,然后就有了另外一个传说:北山上有一种很凶猛的动物在看守那株神草,擅闯者死,清凉村子孙后代的活动足迹,千万不要再到北山腰以上——据说这是被咬得只剩半条命的某先辈的临终遗言。

    既然是遗言,那大伙儿就遵守吧,反正也没什么人烦恼得死也要弄到那株草的地步,久而久之,不管是砍柴还是嬉戏,清凉村人的脚步在到了北山腰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不仅仅因为祖先遗命,更重要的是,北山非常非常高,光爬到山腰就能把人累得够呛,谁还有能耐再上去看看究竟啊。

    因此,这日里盛暑一行的到来,可说是百年未有的壮举了。

    “哟呼!很久没有玩得那么痛快了!”铜板攀着一根又一根的枝权,飞速向前掠去,快乐得不得了。它久违的山林生活啊!决定了,以后要经常上这儿玩!

    “你慢点儿行不行?盛暑可不是猴子,他走不快!”

    铜板挂在一根树枝上,向前看看健步如飞的盛暑,再向后瞅瞅气喘吁吁的土堆,不禁放声大笑“你自己走不动就直说,我等你就是了,干吗赖盛暑啊?”

    上堆低嚎一声:“谁说我走不动了?是乌龟太重我被它压得很累!”

    “啊?”茶杯困难地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它又没有变大,应该很轻啊。

    “少来了你,就算让松子去背茶杯它都飞得起来,它还能碍着你了?你也不想想,到了清凉村之后你不是吃就是睡,胖得有以前两倍大,能走得快才怪呢。”像它每天都钻来钻去,形体保持得要多标准有多标准,简直堪称世上第一健美猴,哦,自己实在是太棒了!

    “你给我闭嘴!谁准你说我坏话的?”土堆说着就要去捉铜板把它生吞活剥。

    铜板敏捷地一闪身,跳到另一棵树上,拍掌大叫:“哈哈哈,抓不到,抓不到!”

    土堆自然不死心,猛力往上一跃,肥胖的身体还没到半空,就跌落下来,摔得好不凄惨。

    正伏在地上喘气调理准备再和死猴子大战三百回合,鼻子里却飘进一股奇怪的气味——凭直觉,应该是某种不算温和的动物,但这味道里竟没有一点儿腥膻之气。

    土堆全身的神经都警觉起来,它抬起头,在铜板眼中看出相同的疑惑,两人默契地点点头,倏地一个往右,一个向下,朝同一个目标直冲过去——

    “哦,痛!”

    一人高的草丛里,有庞然大物倒卧在地——看样子本来是站得好好的,被背上的两只不知什么东西一压,才成了趴下的姿势。

    听到不属于良家伙伴的声音,盛暑退回来想看个究竟,然后便瞧见一双初生婴儿般澄澈的金眸,正好奇地看着他。

    “爹爹爹,”

    盛暑听不懂这一声呜咽是什么意思,只是含笑看着这明显没有敌意的大兽。刚从它背上挣扎着起来的土堆和铜板却被惊得又跌了回去。

    “痛、痛啊!”哀号声再起。

    *  *  *  *  *

    “这么说他听不懂我讲话?”在松子、土堆和铜板七嘴八舌的解释下,大兽终于有些了然地点头。

    “是啊。”终于懂了!大家松了口气。铜板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又很好心地帮大汗淋漓的伙伴们服务。

    “那他就不是我爹爹了。”四头齐点,大兽则伤心地垂下眼“爹爹到底去哪里了呢?”

    “呃,那个,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的爹爹长成什么样子?”松子怎么看也不觉得盛暑长得像一头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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