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逝的罗衣之——对不起两脚十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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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得起自己的嘴巴，尽管先前吃的是苦头，但现在却是餐餐山珍海味了。我对得起自己的耳朵，尽管先前听的是骂声，但现在却是好话套话贯耳了。我对得起自己的眼睛，尽管先前看的是课本，但现在却是电视美女繁华了。我对得起自己的鼻子，尽管先前闻的是臭气，但现在却是花香菜香室香了。我对得起自己的双手，尽管先前做的是苦力，但现在却是皮嫩肉嫩骨酥了。我对得起自己的腰，对得起自己的肩。身体上的所有器官，到现在这个时候，好象都不欠它们什么。最对不起最觉得愧疚的，是脚，那两脚十趾。

    从一岁走到而立，从婴儿走到成年，从贫穷走到小康，从农村走到城市，全仗两脚十趾，然而我给予它的，它们所得到的，却是那么可怜。

    下雨飘雪的天空，是两脚十趾最倒霉的时候。照理，这时应该穿一双套鞋（意为“雨鞋”）。我也穿套鞋，只是这套鞋是亲戚家送的，就象他们总是送穿不着的衣服给我们一样。我穿了几天，但好景不长，套鞋进水了。套鞋一进水，里面那双补了又补的破线袜就象海棉一样贪图着雨水，走起路来便发出“滋滋滋滋”的声音，象是一路放屁，并从裂缝中挤出细细的泡沫。一天穿下来，十趾冰冷自是情理之中，最可惜的却是脚趾头都浸白了，摸上去竟滑腻腻的，表皮明显地死了，象蒸熟后剥了皮的茹头。后来尽管也想出法子来，如在鞋底塞了一层稻草，但也是虎头蛇尾，最终稻草也成烂稻草。这样的日子，延长了整整小学五年，而我一生中竟没有买过一双新套鞋。

    为了让风凉皮鞋的寿命更长些，两脚十趾在很长的时间里与鞋子脱离了关系，十分的不睦，于是常常自称是“赤脚大仙”地里赤脚，田里赤脚，家里赤脚，河里赤脚，其实感觉还有些舒服，要命的是赤脚晒稻草，赤脚挑沙泥，赤脚上山，赤脚种蚂蟥田，赤脚走沙石路，那就时不时地要遭受痛苦。或是脚底遇刺了，或是脚底磕破了，或是指甲反转了，或是脚肚子爬满了蚂蟥，两脚十趾就象赴汤蹈火。走着走着就走厚了脚皮，走出了老茧，以至于闲着没事时竟握剪刀剪死皮厚皮而无比痛苦。夏去秋来，再穿鞋时，两脚十趾竟别扭起来，所以后来我的脚汗就多，奇臭无比。

    那时脚的最大荣耀，莫过于穿上皮鞋。穿皮鞋的不是工人阶级，就是新郎新娘，或是达官贵人。我第一次穿上皮鞋是在初中时候，那是母亲的一双皮鞋。母亲反正也不可能穿着皮鞋去割稻种田，就偶尔借我穿上一阵，算是对成长发育阶段的我的一种物质上的补偿与安慰。我穿着一双女人的皮鞋，感觉不出自己成为女人样，相反，我却觉得自己高贵了许多，同学面前也耀武扬威起来，因为皮鞋虽旧，但擦上了黑色的鞋油照样镗如镜，可映出人影。正月的时候，母亲就剥夺了我穿皮鞋的权利，轮着她自己穿了，这是她的当家鞋，唯一值钱的穿戴。

    丑陋的脚样，让我一生在脚的打扮上，总是与美丽擦肩而过。明显的例子是，当后来流行尖头皮鞋的时候，我的两付“鸭脚板”对此只能敬而远之，因为我的两脚十趾伸不进那尖头。当后来流行旅游鞋时，我却掏不出足够的钱。所以，鞋店里琳琅满目时，我只能望鞋兴叹。我的扁平足，我的宽脚板，我的厚脚掌，不但让我自己遗恨，也让开皮鞋店的老板直骂她娘。两脚十趾啊，是我生不逢时，还是你们生不逢时呢？

    现在一年四季都穿皮鞋了，我索性也不赶时髦去买便宜的十块钱一双的布鞋，因为那只能勾起我童年时的酸醋，就让你穿皮鞋，让你一次穿个够。你就穿吧穿吧，别担心穿破了。

    过去欠你的情，现在也该偿还于你。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用洗脚按摩的办法来弥补吧。想必对此你也是喜欢的，否则，这大街上为何冒出这么多的洗脚中心呢。尽管洗脚捏脚得实惠的是五脏六腑，但毕竟你也是舒服的，而且还得了个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