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年学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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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孩子真洋气，呀呀学语就会abc。如今的孩子真福气，小学三年级就开始正经学英语。我们初中才开始学的课程，他们提前三年就学了。这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可以预见，现在的孩子将来注定会成长为“假洋鬼子”的。

    比起现在的孩子，自己当年学英语就蹩脚得多，所以触及这个话题，竟有些汗颜，我估计象我这档年龄的人也都有类似的滑稽和痛苦的记忆。

    我是初中一年级开始学英语的。那时候真是什么都青黄不接，不独是米缸里的米，口袋里的钱，就连英语教师也不例外。因此教我们英语的老师只能是当地村子里的代课老师。那是一个如今正做着村里的好支书、当年却是属新潮一族的青年赵老师。赵老师爱穿风靡一时的喇叭裤，走起路来象扫地，一帚一帚漫不经心地扫。赵老师还在头上揩了油，油光闪闪的，我们曾暗地里怀疑他抹的是猪油或是机油，反正我们农家子弟看上去有一种小资产阶级的情调。赵老师还好骂人，一股凶相毕露的模样，谁课堂上敢开小差，他轻则骂你“小娘生”、“木乎乎”重则跑过来给你吃一个狠狠的“栗子壳”所以，我们在赵老师的手下学英语，总是提心吊胆的。为了死死地记住那些英语单词，就在每个新学的单词旁边注上汉字，美其名日“英译汉”如“课桌”注“淡死渴”“门”注“稻”“公共汽车”注“白死”“黄颜色”注“沿螺”“谢谢”注“生克油”“很好”注“饭来哥特”现在想起来，确实滑稽而有趣。初中一二年级的所有英语单词，我们都用这些“死”、“螺”、“稻”、“油”、“渴”排除万难了。

    但我们很不张气，不知道是我们乡巴佬实在学不进英语，还是赵老师猫教老虎似的留着一手，反正我们除了记单词就是记单词，最明显的特点是我们不知道“过去”、“现在”和“将来”我们看着一个个句子就头晕，我们读一篇课文就象蚂蚁啃一堆骨头。说到底，在两年的时间里，我们只学得了一堆散沙，却没有本事把这些沙凝固起来。于是赵老师就骂得更凶，我们也学得更没头脑。

    英语考试就成了我们的天敌，我们就象老鼠撞见猫似的怕。赵老师骂着孺子不可教，但到底还是想出了办法。临考前一天，赵老师发下一张练习卷，说明天考试的题目就是这个模式，并提供了标准答案。我们连夜把这张试卷背得滚瓜烂熟，不背题目而是背答案，一d二a三c四d，这样的背下去。第二天考试，试卷果准是昨天的那一张，于是我们个个考得很顺利，人人都在九十分以上，有的甚至毫不犹豫地满分了，赵老师也就喜笑颜开，一脸的灿烂。

    等到自己有饥饿感有危机感的时候，已经眼睛一眨升初三了。学校为了升学率，终于调来了一位新的英语教师。这是一个姓王的女教师，年纪轻轻的，相貌佼佼的，很是美丽动人，就象电视上放着的五四青年形象。我对她的好感不仅在于她的长相，还源于有一次我竟看见她在操场上翻晒着厚厚的书籍，单凭这一点，她看起来就是个有学问的人，比赵老师温柔水平得多了。事实也正如此，鬼使神差的，我们被她的课吸引了，在她的启发下，居然知道了进行词、过去词和将来词，知道了陈述、疑问和感叹，居然能磕磕碰碰地造些句子，还能背诵课文背后的名言如“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之类，而且更为可喜的是，我们终于能够动用赵老师留给我们的那一堆沙子似的英语单词，那时候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才实学。

    但班级里那几个开始长胡子的男生，到底没有从王老师的美丽的脸蛋、动听的声音、一标的人才中解放出来，在前进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当我等正津津有味地背着名人名言的时候，长胡子的男生在大谈特谈王老师的身体部位，于是到了考试就有些手足无措。

    记得有一年期末考试临近的时候，几个男生精心地策划着怎样把试卷弄到手。一天，估计王老师在油印室里印考试试卷，几个男生就说时机就要来了。王老师在油印室里忙了一阵后，终于拿着一张纸进了厕所，男生们凝神屏气。等王老师空手从厕所出来，几个男生就急急地冲进厕所，冒着臭气充天，在厚厚的粪便上寻找着刚才王老师丢弃在厕所里的那张纸，那张可能印着英语试题的纸。终于，梅花香自苦寒来，考试卷从恶臭来，几个男生在厕所里众里寻它，寻到了他们认为最值钱的大“元宝”一张沾着污物的臭试卷。王老师永远也不能想象，她顺手拿去的一张用于擦屁股的试卷，竟在厕所里泄了密。那次考试，男生的英语成绩普遍较好，几个差生还得到了王老师热情洋溢的表扬，我们在心里却笑得比蜜还甜。

    我在初中毕业的升学考试中，勉强上了高中分数线，勉强进了高中的慢班，但这并不影响我的冲刺，高中三年，我凭着王老师培养起来的英语学习的兴趣，使英语始终成为我的一个强项，并保证了我在高考中一路平安。我还听说，那一年，我所在的初中考上高中的人数还创下了历史最高纪录。我想，这功劳都要归于王老师。没有王老师，没有英语这门课的及格（这样的及格对我而言是多么的艰难和自豪），象我这样的人，如今或许就在赵老师赵支书的领导下，做着或刁或滑或忠或奸或好或坏的老百姓。我有时候常常这样想，一个人的走运，好老师在其中真是功不可没的。

    听说，王老师后来做了几年的老师后就不允许再做了，因为她也是个代课教师，这真是无比惋惜的事。好在王老师总是被她的学生怀念着，因为她在那个时候毕竟挽救了好几届的农家子弟。而我的初中生涯，若是忆老师，最忆就是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