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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肚子女人模样的舢板船,在疙瘩爷手里揉来揉去逛逛荡荡至黄昏,哼哼唧唧拱到蛤蟆滩。望着叠潮的海滩,疙瘩爷喷出嘴里烟头“嗤”一声,如灭一颗流星。潮水吞了半个滩,丢一爿黄澄澄的月牙滩。疏疏朗朗的星子闪动一些无可捉摸的光芒,滩上就有星星点点的亮光在颠动,形成极清晰极稳定的画面,恬静,浩渺,苍阔。

    疙瘩爷渐渐沉醉,瓮一样蹲在船头。海风一荡,透爽爽,醒脑浆子。他霍地站起身,弹去手里的大橹,甩落油渍麻花的蒜疙瘩对襟背心“嘭”地跳进海水里。大脚片子刮刮喇喇撩得水响,连连蹦了几蹦,忘情扑倒在滑腻腻的沙滩上闭上眼喘息。守海这多年,浪上浪下抛来抛去的日子也没抖掉那身馊肉。

    今天,身为村支书的疙瘩爷是来老河口找黄木匠的。刚走过来的时候,路过小学校工地检查一下施工进度,然后就呆呆地望着那片泥岸。那是曾经埋着父亲铁锅的泥岸。这一刻,疙瘩爷忽然想到海里看看。他特别想跟黄木匠坐一会儿。黄木匠在海边搭起两间黑泥屋,有时搭伙出远海,有时摇着自家小舢板游哉悠哉地捞世界。赚项不多,却也活得滋润活泛。整日拽个酒葫芦比比划划,笑破天的铜锣嗓响个没完,在苍凉海天之间荡得很远很远。神仙过的日子啊!

    疙瘩爷黑了脸相,那是心事灼黑的。守海的疙瘩爷有心事,当了官的疙瘩爷更有心事啊!一片片银珠玉玑似的水花在疙瘩爷身上扑扑咬咬。草叶、海带以及浅滩上泡肿的烂虾、死蟹、蜉蝣经过日头一天的暴晒,冒着腾腾臭气,又一股一股冲他的脑浆子。他似乎就爱嗅这种潮乎乎的沤腐味儿。

    “疙瘩爷,是凉膘还是挺尸啊?啥时候了还泡不够?小心海鬼拉了去!”一艘小舢板缓缓拱来。船上荡出一阵憨笑。

    疙瘩爷听出来是黄木匠,便骂:“谁,是老黄吧?咋唬啥?荡你的野魂去吧!”

    黄木匠不回嘴,憨憨地笑。自从上次疙瘩爷拦截红藻王,黄木匠心里十分敬重他。他想这疙瘩爷再也回不来了。可是,海阎王偏偏不留他。他被汹涌的海水冲到了岛上。大雄和麦兰子上岛救下了疙瘩爷。海啸也将黄木匠的泥铺子掀塌了,海啸过后,大雄帮他重新搭了泥铺子。黄木匠荡在海滩兜螃蟹、捞梭鱼,打皮皮虾。他瞟了疙瘩爷一眼:“俺的大支书,咋有空找俺来啦?”

    疙瘩爷叹了一声:“唉,快别提这个官了,俺唬了别人还能唬了你?真是赶鸭子上架呀!唉,还是你个老家伙活得自在啊!”“你小子别得便宜卖乖,当官多过瘾啊!来,上来喝两盅烈酒吧!”黄木匠说。

    疙瘩爷瞪他一眼:“俺不跟你喝!”

    “告诉你,只要你一下海,你就不是支书了。你别狗眼看人低,咱老哥俩儿肩膀是平的。”黄木匠怪森森地笑,鱼鹰似的。

    疙瘩爷道:“俺不是那个意思,你这臭球嘴!俺是说你小子喝酒贼鬼溜滑!”

    黄木匠放下手里的椿木大橹,惊讶了:“咋,你老小子不了解俺吗?俺可是石磙子砸实的一个心眼儿!”

    两人笑到一块儿。他们愈斗嘴心愈近,渔人的生死缘分断断丢不下的。疙瘩爷躺在热嘟嘟的蛤蟆滩上,两眼盯着黄木匠,脸上还可以做出的许多滑稽可笑的表情。他半痴半醉地问:“老哥,还记得龙帆节吗?”

    黄木匠睐睐眼说:“唉,岂止记得,哪个渔人不念它?”

    疙瘩爷鲤鱼打挺坐起,呆呆无话。脚板处溅起湿漉漉的噗哒声

    龙帆节,雪莲湾独有的渔人心中圣典,在渔人生命里泊定。世上先有蛤蟆滩后有龙帆节。有史为证,雪莲湾海志记有“光绪九年,大潮冲滩,围一圈沙地。是夜海寂,海上突来蛟蜃之气。蛟为龙,蜃为蛤蜊,吞云吐雾,时有形无声,时有声无形。有形无声为‘蜃楼’,有声无形为‘海市’也。”那当口,有老渔人亲眼瞧见那次吞天吞地的风暴潮拱出一片圆溜溜的泥滩。轰鸣声里,遥远的海面上荡来熙熙攘攘人声,泛了红光,昏头昏脑的灯火在那里来来往往。慢慢地幻化出蛇躯、鹿角、马鬃、鬣尾、狗爪、鲤须、鱼鳞形状怪异的游蛇,腾云驾雾,兴雷布雨。渔人终于认出龙神。是龙,那是海龙神为雪莲湾渔人送来了福佑万事逢凶化吉的金滩滩。任大潮小潮的啮啃,蛤蟆滩依旧舒展自如地卧着,活脱脱有了生命。

    每年开海风掠过,滩上便有浊气徐徐降落,缕缕清气款款升起。祖先立下了“龙帆节”春日的破冰潮卷来,束闷了一冬的海龙挺了脊,摇身抖落了大块小块滑溜溜的亮甲,轰轰隆隆,呲牙咧嘴,一跳一跳地砸向漫漫长滩。破冰声极响,撕裂耳鼓,炸碎头颅,仿佛是遥远的海龙又将野蛮的洪荒年代一古脑推回来,把一切都碾碎,再重塑。这时节,蛤蟆滩拥拥塞塞地挤满渔人,远远瞧见,远处海面岛上挂着一只跃跃欲飞的笺扎纸糊的彩龙。七奶奶一声令下,滩上锣鼓便鲜亮亮炸响,一艘一艘披红戴花的老帆船朝大海钻去。海妈子(海雾)几乎是眨眼间散去,日头在头顶上晃荡。人们便格外清晰地瞧见高高低低的大浪头。船身一跳一跳地颠,帆就一闪一闪地亮。最早抱回彩龙拢回蛤蟆滩的船便为胜者。老族长郑重地从渔人手里捧回彩龙,将金色的亮沙洒在渔人头上。船全拢滩,队里出钱在滩上摆几桌犒劳顶风噎浪的渔人。龙帆节一代一代传下来,慢慢行成风俗,苦难、艰辛和一生颠簸的渔人每每从这古老壮烈的礼仪中点燃心火,窥见糊涂烦淡日子里的太阳,顶日月艰难。疙瘩爷从小就膜拜这个礼仪,像打海狗一样,渴望在那大耸大跳的较量中挣得渔人骁勇的尊严。60年代初,疙瘩爷曾连续3年在龙帆节里夺魁。遗憾的是三回都喝得醉烂如泥,人都散去了,他四仰八叉地躺在蛤蟆滩上,紧紧闭着眼,扭歪的大嘴吐出一滩沤馊酸臭味的混合物。一片惨淡,一片狼藉,圣洁的蛤蟆滩让他糟蹋得腌腌臢臢。拼死拼活挣来的好名声哇一声吐没了。

    疙瘩爷丢七奶奶脸了。严格说是给七爷丢脸了!

    夜潮爬上来了,呜呜溅溅地嘲弄着什么。别人都以为疙瘩爷回去了,黄木匠提着马灯寻他,拖死狗似地拖回他。黄木匠救了他一命。醒来了,疙瘩爷方知脏了滩,心里后悔不迭。然而第二年文化大革命开始“龙帆节”被当成旧风陋习抹了去,自从没了“龙帆节”疙瘩爷心里就没抓没挠的空落。后来又分船单干了,疙瘩爷操持几次也没成,人心散如滩上沙子再也拢不回了。疙瘩爷每次出海都抓上一把蛤蟆滩的沙子,远远望那滩地,便是一个糊糊涂涂的窟窿固定在酸酸的眼眶里。人生就是陆续生出无数这样的窟窿再去一个个添补,也许一辈子也补不上。

    黄木匠怅怅地望着黑咕溜秋的海滩,去日的情情景景涌上脑海,很沉地叹口气道:“疙瘩兄弟,你这个当村官的还不知道?改革开放了,龙帆节,没那景儿啦!如今都是各做各的梦,各赚各的钱,谁还愿犯那折腾?”

    疙瘩爷迷迷瞪瞪地盯着黄木匠:“钱,这鸟钱啥玩艺儿都替代啦?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比钱更他娘较劲儿东西啦?要钱,连尊严都不要了吗?”

    “别看你当了支书,怄那气也白搭!”

    “不是怄气,龙帆节不该断!”

    “这年头儿的龙帆节没啥劲啦!”

    疙瘩爷顿时黑了脸,倔倔道:“没劲?搂娘们钻舱子来劲儿!臭渔花子就是没出息,趁多少钱也是贼人!祖宗传下的礼仪不是哄孩子玩的!渔人的魂儿都装里啦!”

    黄木匠缩缩脖儿笑道:“看你这劲儿,还真想再把龙帆节鼓捣起来哟?”

    “对,不他娘来一回,死不冥目!”

    “你是大支书,村里人还不是听你招呼!”黄木匠愣了一下:“不过,你也就是跟俺夸夸海口,到动真格儿的时候你就不上心啦!俺还不知你们当官的啥心思?”

    疙瘩爷瞪圆眼:“操,你信不过俺?”

    “不是信不过,是你变了,你还有当年打海狗的劲头吗?”黄木匠虾着身说。

    “你狗眼看人低,俺要是鼓捣成了呢?”

    “俺甘当你疙瘩爷裆下一条狗!”黄木匠打赌似地说。

    疙瘩爷双眼火球般燃烧,屈腿,从沙滩弹起,笨拙拙奔向船,熊一样爬上去,抖抖水涝涝的身子,冲黄木匠喊:“上有星星下有大海,搞一回龙帆节,咱就敲定啦!”黄木匠瘟鸡一样“嗯嗯”着:“俺等着吧!”就拿眼寻着蓝幽幽的海面。过了一会,黄木匠又嚷嚷道:“干完活儿,到俺小铺里喝两盅,俺请你吃龙虾!”喊着便横蛮地摇起大橹,咿咿哑哑入海去。

    天高风凉,满天的星斗闪烁,总叫人感到无限的遥远。半拉子月亮游出云朵,映到水里就像一条昏头涨脑的娃娃鱼。风歇着,海流平平缓缓地涌,不时溅起白花花的水泡儿。疙瘩爷贼眼顺水泡溜过去,嘴里念叨:“有戏!”便捻下橹,船一停,夜一遮,胆子就大。他“咕嘟”一个猛子扎进海里。远远地,黄木匠瞟一眼翻花的水泡,反反复复自语:“这疙瘩爷,还猴儿似的麻溜哩!别看这鬼家伙吃了官饭,心里到谋得狠呢!还是一条好汉!”边说边抖抖索索地择网。

    渔人各精一路活儿,黄木匠除了造船,还能拿网兜蟹。疙瘩爷除了当海眼、打海狗,还精于潜水抠龙虾,他是出名的老水泥鳅,一次入海能憋好长好长时辰。夏夜的雪莲湾海水表面热嘟嘟,底层凉扎扎。刚入海的疙瘩爷浑身汗毛凉浸浸张开来,手脚慌得紧,过一会儿就清爽了。他调动多年钻海寻虾窝的经验,轻轻巧巧地摸,巴掌隐隐刮拉着麻麻疙疙的海底,便有一绺绺的海草痒兮兮地搔他皮肉,奇形怪状的海鱼在他身旁钻来钻去。

    疙瘩爷终于触到一个圆溜溜的洞穴,铁钳般的大掌插进去,狠歹歹一抠,便有一只肥硕的龙虾捏在手掌心里了。他梗脖换了口气,燕子叨食般将腥虾衔在嘴里,抠搜着钻动。疙瘩爷守海的时候每年秋天都抠上几筐。他又摸准一个洞穴,一抠,虾弹愣一下长箭般硬须,扎进深泥里。他满膛子血涌至双手,蹴着,搅团团泥浪,沤腥气钻嗓眼儿,呛得他鼻腔与肺部火辣辣痛。无奈蹬腿急燎燎上窜。脑袋出水就长吐一口气,眼里惊惊乍乍飞金星子。他眯眼闭嘴,又钻了下去,斜着身子呱唧呱唧地掏出那只大鬼虾,喜兴得拧歪了脸。他挺尸般躺在黛色水涛上喘息,隔了一层厚重的眼皮他依然能感觉到海水的温热。两只虾在他手掌里无力地挣扎。晒了一天的海水温温烫烫,像是躺在娘们怀里,渔民累一天,摆开四支舒舒服服晾膘也是个天大的乐趣。过了一会儿,他歪头瞄着了舢板瞧见雾里烟出一团黄乎乎浊光。零散的蟹灯飘忽忽往滩上拢了。接下便响起“噢嗬哟——噢嗬哟——噢嗬哟”渔人拢滩的号子。疙瘩爷螃蟹似地爬上黄木匠的舢板,将虾塞进篓里。黄木匠说:“你老小子还行呢,走,回去喝两盅?”疙瘩爷笑着答应。

    海雾盖下来,河道里的船就懒散散打盹儿。风叼着夜海的腥味轻轻地拂渔人的衣衫,柔柔的。黄木匠泊定船,扛上一篓鲜虾急煎煎地朝老河口岸上小铺子走去,疙瘩爷跟在身后走着。那悠远的古怪的声音在他身后的海滩上荡起。黄木匠的泥草铺子离蛤蟆滩不远。铺子墙壁是黑泥筑的,顶棚压一溜干透了骨的海草,隔雨结实,古朴美观。疙瘩爷就喜欢住这里,当了村官还想住。黄木匠人缘好,他的孤独的小屋成了渔人聚群打哈凑趣地埝儿。小屋为黄木匠赚得人缘,又拢住了他悠闲的日子。过去几年,疙瘩爷是小泥屋的常客。老哥俩坐在小屋门口,一边下棋,一边有滋有味地喝酒。累乏了,呼噜震荡天入梦去,醒来又喝酒。灌得醉醺醺了,两人扑到蛤蟆滩上晾膘摔跤。

    进了小泥铺,黄木匠放下虾篓,抱一捆干爽的树枝点燃了灶堂。锅水滚开,汨汨作响。疙瘩爷光着后脊走进草屋,呵呵笑:“老哥,你有啥好酒哇?”黄木匠忙忙活活往锅里撒面条,看也不看疙瘩爷。过了一会儿,黄木匠“扑哒”一声扔下脏兮兮的蛇皮袋子:“满籽蟹,煮了下酒。”说着,咂巴着嘴坐在木墩上抽烟。疙瘩爷迟疑了一下说:“老哥,螃蟹你拎走,留着卖几个钱儿吧!大雄还要娶媳妇呢。今晚吃俺抠的龙虾下酒,嘿嘿嘿”黄木匠怪怪异异扭歪了脸相:“你这老小子,一码是一码,儿子娶媳妇缺着了找你村官借!”疙瘩爷一绺一绺捞出热腾腾的面条,朗声道:“老哥,说真格儿的,你家该气气派派添一条闯远海的机帆船。”黄木匠厚嘴唇动了动,软声说:“唉,这辈子混得不咋样,黄土埋脖了,俺是造船世家,可连条像样的船都没弄上,丢人现眼啊!留个念想让儿子们去奔吧!”疙瘩爷说:“大雄不是干得不错吗?听说这小子发财了!”黄木匠淡淡地说:“那小子挣了多少钱,俺不管,俺老头子看不上他。”疙瘩爷说:“你得操持给他娶媳妇了!”黄木匠伤感地说:“这孩子的婚姻顺不了,顺不了!”疙瘩爷愣了愣说:“你这老东西,竟说丧气话,俺看大雄那孩子是条汉子,咱雪莲湾响当当的闯海硬汉!”黄木匠望着疙瘩爷说:“从眼巴前说,你们家的兰子,俺看着她跟大雄挺般配,可不知咋的,两个孩子就是没弄到一块去。听说兰子看上了裴校长,唉,没法啊!”疙瘩爷说:“孩子们的婚姻大事,咱们当不了家呀!”他边说边往锅里叽噜噜倒虾,大虾小虾由青转红,美味就荡起来。他紧着吸溜吸溜鼻子,就嫩劲儿将虾捞起来,盛在蓝边大海碗里,说:“来,喝酒,高度烧酒老白干!”

    黄木匠给疙瘩爷满上酒,索索剥着虾说:“老弟啊,俺在蛤蟆滩跟你敲定的事儿,早忘了吧?”疙瘩爷陪着脸笑:“操,不就是龙帆节的事么!记着呢!”黄木匠酒盅僵在嘴边,舌尖在酒盅的豁口处一卷一卷,叫道:“记着就好,眨眼就到。”仰脖灌了一盅。疙瘩爷也喝了一杯,咂咂嘴:“好酒,好酒!”黄木匠笑着说:“别xx巴光刮风,不起浪,你这大支书说瞎话可让人笑话啊!”疙瘩爷道:“俺疙瘩爷当村官纯属老娘扶上去的,俺哪是这块料子?俺今生今世无它求,就想活个人样,比如来一回龙帆赛!俺琢磨几天啦,你人缘好能帮上忙!”黄木匠不错眼珠地盯着疙瘩爷,沉吟着说:“俺担心一条儿,咱哥俩张张罗罗,拢住渔人,可别在你娘那儿撞一鼻子灰呀!”疙瘩爷想了想说:“俺娘,不会吧?到时候还请俺娘出来发令呢!”黄木匠轻轻地摆手:“俺不是别的意思,你装糊涂还是打哑谜?俺是说这帆,死人才打幡,咱们不是催七奶奶的命么”疙瘩爷扭脸喷着酒气凶黄木匠:“这球大点事,俺娘心眼宽,老人不忌讳,俺是捉摸那几桌宴席,那几桌席俺掏啦!”黄木匠红头涨脑地点头:“那好,俺为老弟效犬马之劳!”疙瘩爷的酒盅与黄木匠酒盅火辣辣一碰,两人一饮而尽。

    喝到火候儿,两人飘飘渺渺如腾云驾雾。疙瘩爷酒足饭饱,顿觉老胳膊老腿蓄满旺盛精力,浑身燥热。他迷瞪瞪瞧见黄木匠脸颊上大汗小汗淌,便道:“老哥,咱去蛤蟆滩吹吹风,凉快凉快?”黄木匠随着站起身,说:“操,蛤蟆滩比个娘们还勾魂儿?”疙瘩爷说:“照那么说吧!”说着就与黄木匠仄仄歪歪走出泥屋。

    黄木匠弯着老腰走,象鸡崽打鸣似的抻着脖子打一个悠长的响嗝。

    疙瘩爷说:“你没吃面汤还xx巴打嗝?”

    黄木匠扭头喊:“你别跟俺横,你这官身子还敢比试比试吗?”

    疙瘩爷说:“操,不敢是小姨子养的!”

    两人一句压一句,就到蛤蟆滩了。

    潮爬了半个滩。遍滩青光流溢。紫莹莹的雾,大团大团向老河口移去。两个汉子相继甩了上衣,站成马步,摆出揉道运动员的架势。黄木匠故意弄出畏葸样,分散疙瘩爷注意力,就梗脖子低头扑了过去。疙瘩爷赤脚钻进沙窝里,不料被黄木匠撞个趔趄,立马扭身,莽里莽撞地就势拧倒了黄木匠。黄木匠的后脊率先触滩“腾”地弹起,哼哧着立定。“比俺多一手儿!”疙瘩爷如疯牛一般,拿短粗有力的大腿别倒了黄木匠。他的身子也就势压在黄木匠身上,两个汉子骨碌碌虎楞楞在滩上滚。上上下下,滚来滚去,滚出嘎嘎的笑声,也难定输赢。绵软的沙滩由两个老人尽情地扑腾。他们觉得皮肤擦得痒丝丝的,很舒服,心里也豁亮,谁输谁赢反而不那么重要了。不知怎么,两人滚到海水里,粘上满身熔锡般的沙粒,粘稠晃亮。末了是黄木匠气力不足,被疙瘩爷占了上风。疙瘩爷象个怪物一样晃悠悠站在水里,望着蛤蟆滩透明洁净,身子也觉得无比高大起来,连口鼻呼出的气息也染上了鲜嫩海藻的绿意生机。煞是过瘾,煞是畅快。他痛快淋漓地吼了一嗓子:“嘞嗨哟嘞嗨哟”

    坦坦荡荡的雪莲湾,颤了,活了。

    俄顷,两人奔跑着扑向深海。当两个黑咕溜秋的脑袋从水里扎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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