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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biqudd.net,最快更新墓畔回忆录(墓中回忆录)最新章节!

    我的记述

    几乎看不见妇女,没有车辆,成群的野狗。由于行人都穿着皮拖鞋,由于没有马车的喧闹,由于既听不见钟声也听不见铁匠的锻锤响,到处是宁静的。默默的人群从你身边擦过,仿佛他们故意不引人注目,而且仿佛是在逃避别人的目光似的。在你漫步途中,市场和墓地交替出现,好像土耳其人活着只是为了买、卖和死。街市中间那些没有围墙的墓地是优雅的柏树林:鸽子在树梢筑巢,分享死者的安宁。不时可以看见一些古老的建筑物,它们同现代市民和四周房屋极不协调:好像无限的法力将它们搬进这座东方的城市。没有任何欢乐的迹象,没有任何幸福的印记:我们看见的不是人,而是一群被阿訇牵着、将被士兵宰杀的用来祭献的羊。除了饕餮没有别的欢乐,除了死刑没有别的刑罚。在监狱和劳役场之间耸立着一座宫殿——那施行奴役的卡皮托利山。那儿,一位神圣不可侵犯的守护者,细心保管着瘟疫的”根苗和专制的原始戒律。

    于连不像我那样坠入五里雾中:

    于连的记述

    由于通向运河和港口的斜坡,君士坦丁堡城内令人感觉非常不舒服。人们不得不在所有通往这个方向的街道上设置一道道挡土墙,阻止雨水将泥土冲下去。车辆很少:同其他民族相比,土耳其人使用的驮马多得多。在法国人的居住区,有几台供女士乘坐的轿子。也有一些载运货物的骆驼和马匹。我们还看见一些土耳其挑夫,他们手持又长又粗的棒子;他们可以一头五六个人,迈着整齐的步伐,搬运庞大的物件。一名挑夫也可以扛非常重的物体。他们用一种由肩及腰的钩子,非常灵巧地搬运各种包裹,而不必用绳子捆绑。

    从君士坦丁堡到耶路撒冷

    在君士坦丁堡,我登上载运希腊朝圣者到叙利亚去的船只

    我的记述

    船上大约有两百名乘客,其中有男人、女人、儿童和老人。统舱内,两边整整齐齐排列着数目相同的草席。在这个共和国里,每人随意做他的家务:妇女照顾孩子,男人抽烟或煮饭,教士们聊天。到处都听见曼陀林、小提琴和里拉的声音。人们唱歌,跳舞,放声大叫或高声祈祷。大家都非常快乐。有人对我说:“耶路撒冷!”同时用手指着南方;我也回答说:“耶路撒冷!”总之,如果心里不害怕的话,我们可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是,稍许有点风,水手们就收帆,而朝圣者叫道:“chritos,kyrieeleison!”风暴一过去,我们立即恢复勇气。

    在这里,同于连相比,我就相形见绌了。

    于连的记述

    我们准备出发去加法1。我们是十八日星期四启程的。我们登上一艘希腊船;船上载着至少一百五十名去耶路撒朝圣的希腊人,其中有男人、妇女和儿童。这样,船上就显得非常拥挤。

    我们同别的乘客一样,有我们自己的口粮和我在君士坦丁堡购买的烹调用具。另外,我们还有大使先生送给我们的另一批种类相当齐全的食品,包括优质面包、火腿、香肠、各种葡萄酒、朗姆酒、柠檬,甚至还有治发烧有效的金鸡纳酒。这样,我们随身携带的食品是非常丰富的,但我用起来仍然很节省,因为我知道我们的路途遥远。船上到处是人,无法走动。

    1加法(jsffa):位于现在的以色列首都特拉维夫一带。

    由于船上肮脏和种种不便,不过十三天的航程显得非常漫长。有几天天气不好,许多妇女和孩子病了,到处呕吐,以致我们不得不走出我们的房间,到甲板上去睡觉。我们等希腊人闹腾完了之后,才在甲板上吃东西,这比别的地方自在得多。

    我穿过达达尼尔海峡;我接近罗德岛2,为了在叙利亚登岸,我雇了一名引水员。由于没有风,我们停在旧时的歇里多里亚角对面,滞留在亚洲大陆以南。我们在海上停留两天,不知自己所在的位置。

    2罗德岛(rhodes):爱琴海中的希腊岛屿。

    我的记述

    天气晴朗,气候暖和,因此,所有乘客晚上都在甲板上露宿。我同两个粗野的希腊僧侣争夺后艏楼的一个角落,最后他们无可奈何地把地方让给我。九月三十日清晨六点,我还在睡觉,突然被一阵嘈杂声吵醒。我睁开眼睛,看见朝圣者都朝船头方向凝望。我问出了什么事,人们回答说:“signor,ilcarmelo!”(老爷,卡梅尔山!1)卡梅尔山!昨天晚上八时开始刮风,我们在半夜已经到达同叙利亚海岸遥遥相望的位置。由于我是和衣睡的,所以马上起身,打听哪里是圣山。大家都殷勤地指给我看;但是,由于我们对面的大阳正在上升,我什么也看不见。此时此刻有某种宗教和庄严的气氛;所有朝圣者手持念珠,用同样的姿态保持肃静,恭候圣地出现。领头的教士高声祈祷:我们只听见他的祈祷声,和在风儿推动下船只在闪光的海面上滑动的声音。当人们重新看见卡梅尔的时候,喊声又在船头升起。终于,我自己也看见这座在阳光下像一个圆点的山。此时,我仿效拉丁人的榜样跪倒。我丝毫不体会我在发现希腊海岸时感到的那种惶惑。但是,看见以色列人的摇篮和基督教徒的祖国时,我心中充满喜悦和崇敬!我很快要登上这片奇迹的土地、来到最令人赞叹的诗篇的泉源、亲临这个从人类的角度说曾经发生改变世界面目的最重大事件的地点。

    1卡梅尔山(lecarmel):位于以色列,被视为加尔默罗会教派的摇篮。

    中午,风停了;到四时,又起风。但是,由于引水员的无知,我们超越了我们的目标下午二时,我们重新看到加法。

    一条船载着三名修士离开陆地。我同他们一道乘一只小艇;我们穿过在岩石中开凿的险峻的通道进港;那个地方连土耳其小船都不容易进去。

    岸上的阿拉伯人淌着齐腰的深水朝我们走过来,为的是将我们背上岸。此时,出现一个很滑稽的场面:我的仆人穿着白礼服,而白色对于阿拉伯人是显贵的颜色。他们认为于连是酋长。他们抓住他,将他抬起来,尽管他表示抗议;而我多亏我的蓝色服装,不那么显眼,于是被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背上岸。

    现在,且看当时那个场面的主要演员如何叙述吧:

    于连的记述

    令我非常惊讶的是,我看见六个阿拉伯人过来将我抬上岸,而只有两个人背先生。先生看见人们像抬圣人遗骸盒似的抬着我,十分开心。不知是不是我的穿着看起来比先生更加显眼;他身上是一件褐色礼服,同样颜色的扣子;而我身上是一套白色礼服,连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白色金属纽扣:这大概是造成误会的原因。

    十月一日星期三,我们来到加法的修士们当中,他们属于方济各修会,讲拉丁语和意大利语,但不大会讲法语。他们热情地接待我们,而且尽力向我们提供我们需要的东西。

    我到达耶路撒冷。按照修院教士会的意见,我很快穿过圣城到约旦。在伯利恒1修院稍事休息后,我在一队阿拉伯人护送下出发;在圣萨巴停留。午夜,到达死海之畔。

    1伯利恒(bethleem):巴勒斯坦中部城镇。

    我的记述

    在尤底亚地区2旅行时,人们感觉非常单调;但是,从荒芜到荒芜,无垠的空间在我们面前展开,烦闷的感觉渐渐消散,大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这种恐惧非但不降低灵魂,反而给人勇气,提高精神境界。从各方面涌现的非凡景观展现一片蕴藏奇迹的土地:灼热的太阳,矫健的雄鹰,没有果实的无花果树。圣经的全部诗意、所有图画都在那里。每个名称都包含奥秘;每个洞窟都预告前途;每个山峰都回响着先知的声音。上帝本人曾经在河畔讲话。干涸的激流、裂开的岩石、半开的坟墓证实着奇迹;由于恐惧,沙漠似乎仍然缄默着,好像自从它听见上帝的声音,不敢打破沉寂。

    2尤底亚地区(lajudee):古代巴勒斯坦南部省份。

    我们从圆形山顶下来,到死海边过夜,然后启程往约旦河。

    于连的记述

    我们下马,让牲口和我们一样休息和进食。由于耶路撒冷的修士们的馈赠,我们的食物相当丰富。吃完点心,护送我们的阿拉伯人走到离我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用耳朵贴着地面,听听有什么声响。他们说,我们可以放心,于是大家进入睡乡。尽管躺在卵石上,我还是打了个好盹;清晨五时,先生过来将我叫醒,让我通知大家准备出发。他用一个能装三杯水的白铁罐装满死海的水,准备带回巴黎。

    我的记述

    我们出发了,在白色的细沙中艰难地跋涉了一个半小时。在一片光秃秃的沙漠中央,我吃惊地发现一个由芳香植物和罗望于树组成的小树林。突然,阿拉伯人停下来,对我用手指着山沟深处某种我并未注意的东西。我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只隐约看见在静止的土地上有类似沙的东西在流动。我走近这奇特的物体,看见几乎无法同周围沙漠区别的一条黄色的河流。它夹在深深的陡壁之间,里面缓缓流动着稠厚的水:这是约旦河。

    阿拉伯人脱掉衣服,跳进约旦河。由于发烧一直折磨我,我不敢仿效他们。

    于连的记述

    我们在沙漠中经过跋涉,在清晨七时到达约旦河。我们的马匹行走时陷进齐膝的沙,爬上难以攀登的壕沟。我们沿着河岸一直走到十时。为了消除疲劳,我们在河边小树的荫蔽下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在我们所在的位置,河宽仅四十法尺1,要游过去是很容易的事情。但这样做是很不谨慎的,因为有些阿拉伯人试图靠近我们;他们在很短时间内,可以聚集人数众多的队伍。先生用他的第二个白铁罐装满了约旦河的水。

    1约八十公尺。

    我们回到耶路撒冷。于连对圣地的印象并不特别深刻;作为真正的哲学家,他的记述是枯燥的。他说:

    骷髅地位于一座和我们攀登过的许多山相似的山上,在一座教堂里;从山顶,我们看见远处的荒地,和被动物啃噬的灌木和小树。约扎法山谷在外面,在耶路撒冷城墙脚下,像环绕城墙的壕沟。

    我离开耶路撒冷,到达加法,随后我登船前往亚历山大。我从亚历山大到开罗,让于连留在德罗维迪1先生那里;德罗维迪先生盛情为我租了一条去突尼斯的奥地利船。于连在开罗继续写他的日记,他说:“犹太人像在其他各处一样,也在这里做生意。离城半里远的地方,有红色花岗岩的庞贝柱,柱子耸立在一大堆巨石之上。”

    1德罗维迪(drovetti):法国驻亚历山大领事。

    我的记述

    十一月二十三日中午,顺风,我登船。我在岸边拥抱德罗维迪先生,我们殷殷道别,答应保持联系。今天,我偿还了我欠的人情。

    我们二时起锚。引水员将我们带到港外。风是微弱的,南风。在三天时间里,我们在天际都看得见庞贝柱。第三天傍晚,我们听见亚历山大港的归营炮回响。这是我们真正离去的信号,因为起北风了;我们向西面驶去。

    十二月一日,一直刮着西风,阻挡我们前进。风向渐渐转为西南,变成风暴,一直到我们抵达突尼斯时才平息。为了消磨时间,我抄写和整理旅行笔记和(殉遭者)中的描写部分。晚上,我跟大副迪内里上尉在甲板上散步。在一条被风浪击打的船只上、在波浪中度过的夜晚不会没有收获的;前途的变化不定赋予事物以真正的价值:风急浪大的海上看到的这片陆地,好像临死者眼中的生活。

    于连的记述

    离开亚历山大港后,头几天相当顺利,但这种情况未能继续下去,因为剩下的航程里,我们碰到的都是逆风、坏天气。甲板上随时有一位军官、一位驾驶员和四名水手值班。傍晚,当我们估计夜晚不会平静的时候,我们就登上甲板。将近午夜,我调好潘趣酒。我先招待驾驶员和水手,然后我端给先生和军官,最后才轮到自己。但是,我们饮酒的时候,不像在咖啡馆里那样平静。那位军官比船长的阅历多得多。他的法语讲得很好,这在我们的旅途中是非常愉快的事情。

    我们继续航行,在克尔克尼岛前面下锚。

    我的记述

    东南风骤起,这令我们无比欣喜。五天时间,我们就到达马耳他岛附近水域。我们是在圣诞节前到达的;但是圣诞节那天,风向转为西偏西北,将我们吹到兰佩杜斯岛南面。我们在突尼斯王国的东海岸边滞留十八天,生死未卜。我一辈子忘不了二十八日那一天。

    我们在克尔克尼岛前面下锚。我们在希尔特停泊一周,在那里迎接一八七年到来。在多少星空之下,在多少不同的境况里,我见过我的岁月更迭!倏忽即逝的岁月,或漫长的岁月!我的童年时代,已经离开我多么遥远呀!那时候,我以欢快的心情接受父亲的祝福和礼物!元旦总是我期待已久的日子!而现在,在一条外国船上,在大海的包围之中,面对蛮荒的土地,元旦就这样飞逝了,没有见证,没有欢乐,没有家人的拥抱,没有母亲对儿子最诚挚的祝愿!在暴风雨中诞生的这一天在我的额头上只留下忧虑、遗憾和白发。

    于连有同样的遭遇,而他责怪我急躁,但幸亏我现在已经改掉了这个毛病。

    于连的记述

    我们离马耳他岛很近,而且我们担心如果被英国军舰发现,会强迫我们进港。但是,无人理会我们。我们的船员非常疲倦,而风向继续对我们不利。船长在海图上发现,一个名为克尔克尼的锚地离我们不远,于是扬帆驶过去,而没有征求先生的意见。先生看见我们接近这个锚地,就发脾气了,因为事先没有同他招呼。他对船长说,既然我们已经忍受了最恶劣的天气,就应该继续我们的航程。可是,我们已经偏离太远,无法继续了;而且,船长的谨慎做法是有道理的,因为当晚风刮得更猛,浪更大。由于我们在锚地比预订时间多呆了二十四小时,先生向船长表示了强烈不满,尽管船长是正确的。

    我们航行了大约一个月,再过七八小时就可到达突尼斯港。突然,风变得非常猛烈,我们被迫驶向外海,在海上滞留三个星期不能进港。这时,先生又责怪船长在锚地浪费了三十六小时。人们无法说服他:如果不是船长有预见,我们本来会遭殃的。令我担心的,是我们的食品日益减少,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到达。

    我终于在迦太基1登岸。我在德瓦兹夫妇2家中受到最殷勤的款待。于连向我详细介绍我的主人,他也谈到野外的景色和犹太人,说:“他们祈祷,哭泣。”

    1迦太基(canhase):非洲北部(今突尼斯)的奴隶制国家。约公元前八一四年由菲尼基城邦推罗的移民所建。

    2德瓦兹(devoise):德瓦兹是法国驻突尼斯领事。

    我登上一条美国双桅战船,越过突尼斯湖到拉古莱特。于连记述说:“半路,我问先生是否取了他放在房间抽屉里的金币;他回答说忘了,我不得不返回突尼斯。”金钱在我的头脑里从来没有位置。

    当我从亚历山大港过来时,我们在阿尼巴尔古城遗址对面下锚。我从船舷凝望着,但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我远远望见几间摩尔人的小屋,一座位于岬角顶端的穆斯林隐修教士的住所,羊群在废墟间吃草;废墟极不显眼,难以同周围的地面区别:这就是迦太基。我们启程回欧洲之前,参观了这座城市的遗址。

    我的记述

    从比尔萨山之巅,可以纵览迦太基遗址;废墟的数目比通常人们想象的多。它们好像斯巴达城遗址,保护得不好,但占地面积很大。我是二月份去的,无花果树、橄榄树和角斗树已经发出新芽;在各种颜色的大理石建筑残骸之中,高大的白芷和老鸦企形成茂密的绿阴。我遥望远处的地峡,两个海,岛屿,欢快的田野,湛蓝的湖水,蔚蓝的群山。我凝视森林、船舶、水渠、摩尔人的村庄、穆斯林教士的隐居院、突尼斯清真寺的尖塔和白屋。千百万椋鸟组成军团,乌云一般在我头上翱翔。在最伟大和最感人的纪念物的包围之中,我记起迪东1、索福尼斯伯2和阿斯德律巴尔的高贵的妻子;我注视着埋葬阿尼巴尔、希皮翁和凯撒军团的辽阔平原;我的眼睛希望辨识乌提卡3皇宫的遗址。唉!提比略1的宫殿的遗址还留在卡普雷,但在乌提卡,已经找不到卡统2的房子的痕迹!最后,可怕的汪达尔人,轻捷的摩尔人渐次在我记忆中走过,而头脑中闪现的最后图画,是圣路易在迦太基废墟上临终的情景。

    1迪东(didon):传说中的提尔公主,迦太基的奠基人。

    2索福尼斯伯(sophonisbe):公元前三世纪努米底亚国王后。

    3乌提卡(uuque):北非城市,在迦太基西北部。

    1提比略(tibere):罗马皇帝(公元前三二—公元三七)。

    2卡统(caton):古罗马政治家,主张粉碎希皮翁的权力和强大的迦太基。

    于连同我一样,以对迦太基的记述结束他的非洲游记。

    于连的记述

    七日和八日,我们在迦太基遗址上散步。那里,在旷地里,还可以看到一些墙基,证明古代建筑的坚固。还有一些被大海淹没的澡堂设施。还有异常美丽的水槽;另外,有些水槽被土填满了。住在这一带的为数不多的居民以种田为生。他们收集大理石、石头或钱币,当作古物卖给游客:先生买了些,准备带回法国。

    我从突尼斯取道西班牙回法国

    于连简要记述了我们如何穿越突尼斯到直布罗陀湾。他从阿尔热西阿赶到卡的斯,再从卡的斯到格拉纳达3。他在布兰卡毫无感触,只注意到“阿尔汉布朗和其它建筑物竖立在高耸的岩石上”关于格拉纳达,我也没有详谈;我只说:“阿尔汉布朗虽然不能同希腊的庙宇相比,但值得一看。格拉纳达河谷风景优美,与斯巴达河谷颇相似:我们理解为什么摩尔人怀念这样的国家。”

    3这三个地方都是西班牙城市。

    在阿邦塞拉奇末代王孙的奇遇中,我描写了阿尔汉布朗。阿尔汉布朗,热内拉利菲和桑多峰好像黎明霞光中看见的神奇景色,永远铭记在我心中。我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才情来描绘维伽1;但是,由于我害怕得罪格拉纳达大主教,我不敢作这样的尝试。我在素丹的这座城市居留期间,一天,我经过一座村庄,一位因为地震离开家乡的六弦琴手对我发生了兴趣。他聋得厉害,到处跟着我。当我在一座摩尔人宫殿的遗址上坐下时,他站在我身边唱歌,用六弦琴给自己伴奏。歌喉优美的乞丐也许没有谱写创造交响乐,但他在他褴褛的上衣底下露出褐色的胸脯,很可能也需要倾诉衷肠,就像贝多芬对布勒宁小姐—样2:“令人尊敬的埃莱奥诺,我最亲爱的朋友,我很希望有—件由你编织的兔毛上衣。”

    1维伽(vega):西班牙格拉纳达平原。

    2贝多芬—七九三年十一月二日的信。

    我横穿整个西班牙。十六年之后,上天让我扮演一个重要角色,在一个高贵的民族当中协助制止骚乱,解救波旁王室。我们的军事威望恢复了,而且如果正统王位的继承者能够理解他们继续存在的条件,我本来是可以挽救他们的。

    一八七年六月五日下午三时,在于连将我带到路易十五广场之前,从未离开过我。他从格拉纳达把我带到阿兰胡埃斯、马德里;他又从那里赶到巴约讷3。

    3巴约讷(bayonne):法国西南部城市,靠近西班牙。

    他记述道:“五月九日星期二,我们从巴约讷出发,去波城、塔布、巴雷热和波尔多。十八日我们到达波尔多时,大家精疲力竭,个个都发烧。十九日,我们又从那里出发,经过昂古莱姆和图尔,二十八日到达布卢瓦过夜。三十一日,我们继续赶路,一直到奥尔良;随后,我们在昂热维尔度过我们的最后一个夜晚。”

    我在一座城堡的驿站里;我的长途跋涉未能使我忘记那里的居民。但是,阿米德的花园1在哪里?有两次或三次,我重返比利牛斯山的时候,我从大路看见梅雷维尔的圆柱。它如同庞贝柱,向我宣告沙漠临近了:如同我在海上的遭遇,一切都变了。

    1影射纳塔利?德?诺阿伊(nataliedenoaille),夏多布里昂在阿尔汉布朗重新找到的“迷人的女子”

    我回到巴黎肘,我寄的信尚未到达:我走在我的生活之前了。虽然我那些信无关紧要,但我仍然像观看象征我访问过的地点的粗劣图画似的浏览它们。那些信是从莫东、雅典、载阿、士麦那和君士坦丁堡寄出的;是从加法、耶路撒冷、格拉纳达、马德里和比戈斯寄出的。我对这些用各种各样的墨水、写在各种各样的纸上、从各地寄来的信饶有兴趣。甚至那些敕令,我打开的时候无不怀着喜悦的心情。我喜欢抚摸这些敕令的羊皮,欣赏上面的优雅的书法,对文笔的华丽惊叹不已。我是一个大人物了!在这些扎头巾的君王旁边,我们这些持推荐信和四十苏的护照的人是十足的可怜虫!

    奥斯曼?塞伊德,莫雷的帕夏,在关于我去雅典的敕令上是这样写的:

    米西特拉(斯巴达)和阿尔戈斯各城镇执法人、法官、至尊、老爷们,愿你们的智慧日益增长;你们的贵族和我们的大领主的光荣,你们的主人的全权代表;信用日益增长的军人和商人:

    我们通知你们,法国巴黎的一位贵族,持本敕令,由一名带武器的土耳其士兵和一名仆人陪同,请求允许他通过你们辖区的某些地点和关口,前往与你们辖区相邻的地峡雅典。

    以友情为重,恭谨相待。

    伊斯兰教历纪元一二二一年

    我从君士坦丁堡到耶路撒冷的护照上写着:

    致库德斯(耶路撒冷)法官阁下的崇高法庭,非常杰出的老爷:

    请非常杰出的老爷、庄严法庭的法官阁下接受我们的诚挚祝福和亲切致敬。

    我们知照你们,法国宫廷的一位高贵人物,为了朝圣(基督教徒),此刻正在去你们地区途中。

    我们能够这样保护那些素不相识的旅行者吗,当他们向市长和宪兵交验护照的时候?从这些敕令,我们也可以看出各民族的变革。上帝要给各帝国发放多少通行证,米西特拉法官才会给一个鞑靼奴隶放行呢?而一个伊斯兰教徒要向库德斯(即耶路撒冷)法官推荐一名基督教徒呢?

    游记进入具体描写。一八六年我出发的时候,到耶路撒冷朝圣是一个壮举。那时,关注我的人很多,大家都殷勤相助;现在,神奇的色彩消失了;我还剩下突尼斯:人们关于这地区谈得不多,应该说我描写了迦太基各港口的真实状况。下面这封令人尊敬的信是一个证明:

    子爵先生,我刚刚收到一张迦太基遗址的地图,提供了准确的轮廓和地形;它是采用三角法以一千五百公尺为基线绘制的,以气压计观察的结果为依据。这是十年细致和耐心工作的成绩,证实了你描绘的比尔萨1各港口的位置。

    1比尔萨(byrsa):迦太基城市。

    我将这张精密地图同所有古代文献对照,相信我可以确定高东、比尔萨和梅伽拉的外城墙和其它部分的位置,等等。我认为,从许多方面看,你都是正确的。

    如果你不担心我的三角法和我的沉闷的学识有损你的天才的话,只要你打招呼,我立即就会去拜访你。如果说在文学方面,我父亲和我远远不如你的话,longissi摸intervallo1,在保持高贵的独立方面,我们至少曾经试图仿效你,这方面,你给法国提供了一个美好的榜样。

    1拉丁词组,意思是:隔着很长的距离。

    我有幸是你的真诚的崇拜者,并且以此自诩。

    迪罗?德?拉马尔

    过去,这样纠正地理位置足以使我在地理学上扬名。今后,如果我还有显名扬姓的怪癖,为了吸引公众的注意,我不知道我还可以跑到什么地方去。也许,我会重新拾起探索北极通道的计划;也许我会溯恒河而上。那里,我会看到作为喜马拉雅山屏障的森林。当我来到连接甘豪山两个主要山峰的山口,发现长年积雪的圆形剧场形的山脊,当我像加尔各答圣公会主教希伯一样,问向导东面其他山的名字时,他们会对我说,翻过山就是中华帝国了。好极了!但是,从金字塔归来犹如从蒙莱里2归来。这方面,我想起法国圣德尼郊区的一位规矩的古董商人,他给我写过信,问我蓬图瓦兹3跟耶路撒冷是否相像。

    2蒙莱里(montlgery):法国埃松省的首府,离巴黎不远。

    3蓬图瓦兹(pontoise):瓦尔德瓦兹省的首府,在巴黎附近。

    游记的最后一页似乎就是此刻写的,它完全反映我今天的感情。

    “二十年前,”我说“在各种危难和各种苦恼包围中的我,致力于研究:diversaexiliaetdesertasquaereretarras1。我的作品的许多篇章是在帐篷下,在沙漠里,在波浪中写成的;我常常手里提着笔,不知道如何将我的生命延长数刻如果上天将我从未体验过的内心平静赐给我,我会默默努力为祖国树立一座纪念碑2。如果上帝拒绝将这种平静赐给我,那么,我只考虑让我最后的岁月避免从前的岁月的忧愁。我已经不年轻了,我不再喜欢喧嚣:我知道,文学事业是个人私事的时候是非常甜蜜的,但文学一公开就会给我们招惹麻烦。无论如何,如果我的名字应该流传下去,我写的东西够多了;如果它应该死去,我已经写得太多了。”

    1拉丁文,引自维吉尔写的埃涅阿斯纪:“寻找不同的流放地和被抛弃的土。”

    2夏多布里昂已经考虑写一部法国史。

    对于跟我一样流浪的犹太人,我的游记也许会变成教科书。我小心翼翼地标志每段路程,还绘制路线图。很多旅行者在耶路撒冷写信给我,对我的精确描写表示祝贺,并且感谢我。我举一个例子:

    先生,几周之前,我和我朋友圣洛梅先生有幸被你接见。我们给你送来阿布—高士3的一封信,同时要对你说,在当地读了你的游记之后,我们发现它有许多以前未曾注意到的长处,除了遗址的数目有所增减之外——那是这个地区惟一变化,每走一步都证明你的描写是何等准确;我们也欣赏这本书的名称,尽管你选择的书名是那样朴素、那样谦虚。

    3带领夏多布里昂到耶路撒冷的阿拉伯村长。

    朱尔?福朗特洛

    科马尔丹街二十三号

    我的描写之准确并非来自我平凡的良知;我属于克尔特人和乌龟的步行的种族,而不属于骑马和有翅膀的鞑靼人和飞鸟的种族。的确,宗教有时劫持我;但是,当它把我放回地上的时候,我扶着拐杖往前走,在界石旁边停下来吃橄榄和黑面包充饥。“虽然我常常到树林中去,像弗朗索瓦所做的那样”可是我从来不为了改变而喜欢改变。旅途令我厌烦:我喜欢旅行,只是因为它使我独立,就像我喜欢田野不是为了田野,而是为了孤独一样。“任何天空对于我都是一样的,”蒙田说“让我们在家人当中生活吧,到不相识的人当中去死和发牢骚吧。”

    关于东方国家,我还保留几封寄出几个月之后才收到的信。圣地的神甫、领事、家庭,以为我在复辟王朝时期变成有权有势的人物,向我提出种种要求。人在远处,常常有错误的看法,相信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一八一六年,加斯帕利先生给我写信道:“致皇家巴黎大学教授夏多布里昂子爵先生”

    加费先生1关注我周围发生的事情,同时也从亚历山大给我写信,将他那里的新闻告诉我:“你走后,国家的状况没有改善,虽然到处是平静的。领袖完全不必害怕逃到上埃及的马木路克们2,但他仍然要保持警惕。阿伯—埃—乌阿仍然守护着麦加。马诺夫运河不久前关闭了。穆罕默德—阿里由于完成了这项工程,在埃及将永远被人怀念,等等。”

    1加费(caffe):在亚历山大接待过夏多布里昂的法国商人。

    2马木路克(mamenlucks):十四世纪到十六世纪埃及的军事特权阶级。

    一八一六八月十三日,小庞加洛先生从载阿3写信给我说:

    3载阿(zea):希腊基克拉泽斯群岛中的一个岛,位于爱琴海。庞加洛先生是法国的代理领事。

    老爷:

    你的从巴黎到耶路撒冷纪行运到载阿。我给家人读了阁下写的关于我们家庭的非常客气的话。你在我们家的时间很短,我们对你的接待很随便,不值得你称赞。我们还刚刚得知,由于最近发生的事件,你升迁了,现在身居要位,这与你的功绩和出身是相称的。我们向你表示祝贺,我们也希望夏多布里昂伯爵先生在他登峰造极的时刻,记得载阿、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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